[叶黄]劳斯莱斯 08
08.
那之后的四五个月光景他们都挺忙的。
黄少天被邀请去录了几期叫《演员新生》的一个综艺节目。节目组请了一批话剧演员和一批影视剧演员，放一起自由组队，在台上即兴飙戏battle。作为拥有丰富舞台剧表演经验的话剧演员来讲当然占尽优势，但这个节目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分出个高下来，更多的还是促进两边表演经验的交流。
上这节目对流量明星来说有点公开处刑，但也有那么两三个主动要求学习进步来的。更多的是口碑不错的新人和老戏骨，两边都有，黄少天的形象气质算得上独特又清爽，放在演艺圈完全不虚的，加上在台上出色的情绪控制力，节目播出后顺利圈了一波粉，提升了点知名度。
合作的演员们在台下个性各异，当然不乏好相处的，但到了个陌生喧嚣的环境，外向如黄少天也还是更愿意遇见熟人。第四期的时候他就顺利遇见了张佳乐，对方这一年来在荧屏前活跃度高了不少，总算也接到了几个挺有代表性的角色，事业稳步上升中。他们关系从前就很不错，这会儿碰上当然不乐意放过彼此，当即就组队排了一场戏。播出后“张佳乐黄少天飙戏”居然还短暂地在热搜上飘了一会儿，被观众称作是最高级的较量，全程连一句掷地有声的台词都稀缺，一举一动和眼神变化都是戏，完全是手动造出了压抑的对峙氛围，几位资深评委都连赞精彩。
录制过程很轻松，左右不在台上演的时候他们的存在感也并不算强，只需展现自己最自然的那一面就行了。
在后台与导演组和工作人员客气地道别，感谢他们这几期的照顾。张佳乐有公司派的车，他和助理说自己开回去就行，顺便送送黄少天，他们好久不见了也想聊聊天。
经过第一个红灯的时候，右手边正是个开在居民小区前的馄饨摊，晚上九十点钟仍然热热闹闹，总有人结伴坐在矮凳上就着冰啤酒点一份，香气隔着车窗都能钻人鼻子里。他们都没吃晚饭，这时候觉得饿得有点过分了，张佳乐干脆靠边停了，黄少天只好义不容辞地下车打包两份拌馄饨回来。
“老规矩，你川香红油我麻酱。”
张佳乐眉头一动，感到有些东西是会一直被珍视它们的人刻在脑子里的，或许黄少天过了这么久也能随口报出大家点外卖时的口味习惯。当然他也从未停止过成长，刚才的对手戏演得很爽，主要是因为确实和记忆里的不同了，从前只觉得黄少天身上有种似乎永远挥之不去的少年气，现在才察觉到他早就可以游刃有余地驾驭身上气质的平衡，或许一高兴留个胡子，演个帅大叔都没什么违和感。往那一坐眼里都是平静的笃定，越来越像那个谁了。
那个谁呢？
张佳乐清清嗓子，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一句：“你俩现在怎么样啊？”
黄少天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也不可能装傻。筷子戳戳被挤到外卖盒边沿的馄饨，他一边递了张餐巾纸示意张佳乐把嘴角的红油擦了，一边老老实实地答：“就那样呗还能怎么样，最近都挺忙的，你也知道他对新剧上心的程度，团也刚起步什么都得顾及……况且我也没有很闲。”
他和叶修恋爱的事虽然没必要昭告天下，但也不用当个秘密兜着揣着，若是有人来问，也就大大方方地作答，何况张佳乐还属于最早知情的那一部分人。
在张佳乐之前，就这个话题开始过一段长谈的对象是喻文州。两人是大学室友，一起吃饭一起上下课，喻文州当年也是受他之邀加入叶修的团队。解散后两人又进了同一家剧团继续工作，一个导一个演，两边扛大旗，配合极度默契。有了这段从头到尾共进退的关系，他们更有一种类似于战友的情感，情分自然与别人不同。
这几年推心置腹的机会少了很多，倒不是因为关系变淡，而是两人都走出了少年时的自我怀疑、初入社会时的跌跌撞撞和迷惘，独当一面的能力不断在成长，很少有需要借力依靠的那种状态了。
至于感情问题，能聊的机会从来不多……并非是由于不受欢迎，可能是带了同一道自动劝退关卡，明里暗里表示过好感的学弟学妹没一个锲而不舍，总是自己就把下文的尾巴掐断跑路了。
年初聚会的时候喻文州退出单身阵线，黄少天来劲了，盘问半天，大概知道了是个工作上认识的什么样的人。讲得轻描淡写，可黄少天知道他认定的人一定具有很高的灵魂契合度，属于soulmate级别的。
“这么多年是哪位神人终于通了文州的关，太不容易了我给颁个奖。”黄少天惬意地抱着人家的猫窝在人家的沙发上，猫把下巴枕在他胳膊上。
“你不也是吗？”喻文州心情很好地开了瓶红酒，高脚杯装在托盘上端来，卸一杯下来递给毫无形象瘫沙发上的人，顺手把猫也抢了回来。“不过得知你和叶神在一起这件事，虽然会感到惊讶，但我也觉得挺理所当然。
“为什么为什么？”黄少天奇道。
“如果有超能力的话，”喻文州想了想，“我应该能看到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当然是开玩笑的，但直觉上你和叶神就是同一种人，迟早会互相吸引。”
黄少天走后，喻文州把剩下的红酒喝完，又泡了个澡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团进被窝。当晚做的梦恰好是格外清晰的场景重现——大约是大一快结束的时候。那时候他自己处于一个挺迷茫的时期，表演专业各项课的成绩平平，压力聚积的时候只想刷电影读剧本。作出转专业的决定之后他也很忐忑，尽管天性要强，面对朋友也不愿意显露几分焦虑，多少还是渴望能得到一下谁的指点。
有个春天的下午忽而下起雨，黄少天掂着脚在教育事务楼的檐下边躲雨边东张西望，正巧叶修也刚从里边出来，看到他略感意外。如果这时有其中一方带了把伞，挤挨在同把伞面下的这段路途就很像是电影里一段罗曼蒂克的开始。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带。喻文州在邻楼望见他们空着手面面相觑，刚打算来解救一下，突然黄少天蹦出一句：“那我们一起跑回去吧？”
“好啊。”叶修笑了。
他们解下外套罩在头上稍作遮挡，就这样毫无顾忌地一前一后冲到雨中，踩出地面飞溅的水花。
喻文州远远目送了一阵，挺无奈地摇摇头笑了。他没有说过自己其实很羡慕黄少天，在少天可能还没注意到的时候，身边就一直有这么一个人了。他当他的前辈、导师、团长、知心好友……或许还有其他可能。从一开始，叶修和黄少天的命运就联结成了明里暗里的诸多牵绊。
至于喻文州自己，尽管时机稍晚，总算也是遇见了这么一位命定之人。
至于黄少天这边，自从确定关系之后，他们几乎就没怎么见面，各自都有排满的行程。黄少天以为自己会没有交往的实感，事实上还是有的，比如一通电话的前后，心中都会装载沉甸甸的幸福满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是男人，还都是将近三十的男人，虽然感情经历几乎是两张白纸，好像还是很顺利地提前过渡到了那个阶段，就像网上说的，理想的恋爱并不是整日黏着的约会，而是不能在一起的时候能成为支撑彼此生活的力量。
当然也会有别的心思偷摸冒出个芽尖。比如偶尔黄少天挂了电话会想起，快半年了还没上个本垒……很快他就会被自己的想法搞得哭笑不得。
并不急于一时。眼下叶修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这之于他是一个沉甸甸的崭新的起点。而他们还有很多以后可以尝试新事物，
快进入六月，草木繁茂，空气里都散逸着花植的甜香。叶修那边的剧目审批下来了，场地也安排上了，剧团与主办方的官博忙不迭地宣传运作起来。一切都生机勃勃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等着首演开始。
叶修邀请黄少天抽空来看看彩排。彩排也已基本接近尾声。
这样等于是揭开了看首演时的悬念，不过也说明他作为一名特殊的观众，在他们这台戏前出场。这份特殊和未尽的好奇心让黄少天很受用。
兴欣剧团的所有人都穿着一水的文化衫。一看就是刚订做的，没什么设计感，就白T胸前挂个兴欣剧团的新logo，从老板娘到叶修，大家却都穿得高高兴兴。苏沐橙解释说时间仓促，之后会认真搞个再版，还可以给他黄少天也发一件作为家属款。
黄少天赶紧说不了不了。
他打量着素颜穿着文化衫仍然很像明星的苏沐橙，忍不住嘀咕：“虽然知道你十有八九肯定在，没想到是这么彻底地跑来……”
苏沐橙可是他们学校女神级别的人物，外形条件比当红小花毫不逊色，也有实打实的基本功并非花瓶架子。从RY出来后多少公司想签她进娱乐圈发展，几乎承诺力捧，她自己却一直对电视荧幕兴致缺缺，这些年仅仅接了几部小成本电影和几部电视剧的友情客串。去年与公司的合同一到期，干脆恢复自由身逍遥自在。苏沐橙是与叶修一同长大的邻家妹妹，情分一向不浅，义无反顾加入他的新剧团帮忙也在意料之中。何况她仍是这么真挚地热爱着话剧这个行当。
苏沐橙边上站着的便是那日的老板娘陈果，她看见黄少天之后就呆了呆，目光在他和叶修的身上来回打转。大概是没料到年少时萌的rps竟是真的。
唐柔、包荣兴、乔一帆、安文逸、罗辑、莫凡，一众叶修挖来的亲传弟子扎堆站着，尽显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魏琛也穿着那件文化衫，青色的胡茬还在唇边没刮干净，神情舒畅，还要挤上来拍黄少天的肩。他仍是小时候憧憬的那个背对着观众念台词的大哥哥，显出宝刀未老的气魄来。黄少天一时感慨万千，上前去拥抱他。
最后是叶修。他站的位置最不起眼，但众人仍不自觉地以他为中心围拢站着。穿着文化衫便挺像个大学生，他眼底的黑眼圈明显，笑得疏朗，目光转向黄少天的时候又多捎带了点东西。心里忽然有什么破蛹而出，也懒得避讳，黄少天拨开人群径直走到叶修跟前，毫无征兆地按着肩在他唇上印了个吻。
用了点劲，可能拓上个不轻不重的牙印。有日子没见了，平时没直观感受的思念居然在看见人的时候才不管不顾地翻涌上来。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觉得也是有点情难自禁了。
“加油。”却只能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当附赠品。
“我会的。”叶修答，“演完了能不能还要？”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