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桜流

桜流

 

[昱剑]Perfect

蔡程昱来上海之前,母亲嘱咐他有什么事就去找郑云龙。那说起来该算是他们家的一个表亲,但折了好几折,关系比较远,连辈分都很难算清楚。索性人家年龄也只大了八岁,叫声哥哥不出错。

其实是没什么事好照应,平时住在学校,放了假回老家,而且也不好意思总麻烦人。但母亲说,他也是搞艺术出身,演音乐剧的,你们有共同语言;也别不好意思,小时候在老宅你也成天跟在人家身后玩儿。

飞机起飞前,蔡程昱加上了郑云龙的微信,到学校放下行李后又上他家吃了顿便饭。郑云龙对人不很热情,行事散漫却也真诚,有能够让身边的人放松自如下来的能力。一个人住老小区一室一厅的房子,朝南的布局光照充足,阳台晾着T恤和一条运动中裤,他兜着围裙站在厨房的灶台前忙碌,看着好居家一男的。

不对啊。蔡程昱心想,他不是搞艺术的么?

“你这是什么刻板印象。”郑云龙点着他失笑。一荤一素一道汤,都是家常菜,味道算得上相当不错。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处处是他简单的生活痕迹,成套的家居服,一打打买的经典款T恤,衣柜里挂着没什么设计感的连帽衫和颜色很霸道的冲锋衣,书桌上一瓶粉底放在剃须刀的边上,剃须刀挨着新剧本。

他身上的特质就是像这样矛盾又协调地混合在一起。

“是《恋爱吧人类》。”他点点那叠剧本,“周四会首演。你想看的话我这儿有票,地方也离你们学校不远。”

也没很多人来看,没事的话来撑个场吧。他又补上一句,笑得很无奈。

剧本和音乐其实不够吸引人,虽然团队已经在努力打磨。而他即使算得上同行翘楚,影响力也有限,真正愿意为他而来的也不过尔尔。行业现状如此,还等着一个不知何时到来的契机。

蔡程昱没有理由不收下票。他本身也不是拘谨小孩,一来二去就和他龙哥熟起来了,他俩总有一段时间忙到上头无法彼此顾及,过了这段再一起慢慢闲下来,有空去愚园路喝一杯咖啡,日程竟还算合拍。

上海音乐学院对他来说是个崭新的世界。他是高三前临时决定的艺考,面见了几个老师,看中他的嗓子是老天爷赏的饭,拿这张通行证练了半年竟真走通了,还是国内顶尖的几所艺术院校之一。

可大学是个最易给人挫折感的地方。在声歌系,他面对着一群老天爷赏饭吃的嗓子,他们中的很多更是从小受着音乐的熏陶成长,积累了深厚的底蕴。他要迎头赶上,更要保持自己的位置不被一再超越,每周的一对一专业课,老师对他说:“你条件虽好,却也不是最好的,况且不把基础功打扎实了再好的条件都是浪费。”于是他日复一日地在傍晚的琴房,清晨的操场,开嗓练声,练繁复枯燥的音程,练法语意大利语的发音。能看到的进益是很慢的,他在看完《恋爱吧人类》的夜晚很沮丧地问郑云龙:“是不是总得经历一段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的时期?”

“当然。”郑云龙回答他,“但你可以试着把它缩短。”

第一个学期末,蔡程昱渐渐找到了一种较舒适和平衡的状态,以适应考核的要求和自己的感受。日历翻到第二个半年,新的要求又提出来了,他不得不带着惶惑去接受、去自我升级。

“为什么不让机器人去唱歌?他们掌握了被程式化的技巧,一定不会在任何一首歌出错。”老师说,“你再这么毫无感情地唱,和机器人就没什么分别了。”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声音里的情绪,有时化身戴了顶新军帽的青年,带着上前线冲锋陷阵的激情,有时又是痛失旧爱的压抑和怀念,总是很累,也还不能令老师满意。

休息的间隙他慢吞吞地去拿保温杯,想着这是因为缺失一种经历吗?也不尽然,有些人天生共情的能力会弱一些,有些则强一些,很可以自如地把别人的故事转化成自己胸腔的积蓄。他就认识这么一个男孩,也是在全家人的关爱期许下顺风顺水长大,经历亦单纯得像张白纸,可是他唱起歌来情绪浓度就是不一样,少年单薄的躯壳盛得下世间一切厚重的、有层次的感情,唱得人一颗心跟着下沉,或者轻盈地浮起来。


蔡程昱认识方书剑也是通过郑云龙。这时他发现了龙哥的作用,不仅是像株浮萍一样孤身漂泊在上海时的一个倚靠,亦师长亦亲友,更重要的是他闲时会将在上海攒下的人脉慢慢介绍给蔡程昱。他同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吃饭的时候,有时会叫上这个弟弟,桌上围了一圈音乐剧行业的引路前辈,也有他声歌系的师哥师姐,有一次郑云龙还带了两个和他搭戏的小朋友,大一在读,活泼又对人亲热,席间的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那时候方书剑还是个没有名字的小群演,但大一学生能竞到这个位置已属不易。在剧组两个大一生中间,他是相对话少的那个,但也绝对算不上安静,一面当个乖乖的倾听者,手指有节奏地在桌布上敲击,放在桌下的两条腿也在原地交错着舞步。

他们是同级生,方书剑在隔壁的音乐戏剧系,军训的时候昂头扛着旗站在队伍的最前列,音乐学院一共就没几个连,他多少应该有印象。他们学校汇报演出的时候更是好看,星星很少的夜幕下,站在露天的台子上军装袖子挽到上臂劲歌热舞的也是方书剑。

等到大二的冬天,蔡程昱成为声歌系专业第一,信心与老师吝啬的褒赏成正比增长。开启第三年学习生涯的时候,他得到了一次去上海歌剧院表演的机会,方书剑也不再是无名群演,开始在商业剧中挑大梁。

其实他们之间的联系算不上频繁,即使交换过微信也很少主动说话,要么是在不大的校园偶遇,要么是在共同好友攒的局上见上一面。他们是剥离了学校人际网之后,在外面通过一个共同的可亲的前辈建立起来的联系,不太为人知,因此每次相遇都有一种特别的熟稔,与此同时又暗中较着劲,尽管他们的专业没太多可比性。

秋天的一场K歌局,蔡程昱喝了两杯就觉得头脑晕乎,长沙发上挤着十来个人的包厢空气不畅,他只想出去吹吹风。包厢带一个狭长的小露台,他出去的时候方书剑就倚靠在栏杆上,手里捏着罐装的啤酒,脸上红扑扑,几根头顶的发丝被微风撩起来,看到他弯了弯眼睛。

方书剑摘下一只耳机给他,一首他叫不出名字的英文歌,但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黄老板的歌啦,流行好几年了。”方书剑奇道,“你不会平时只听歌剧选段吧?”

当然不是,蔡程昱否认。音乐的节奏很轻快,流过耳畔的时候让人心情放松,蔡程昱摸摸自己的脸,感到那里的温度降了一些,于是他开始试着解释,他听歌是不那么频繁,歌单里也是华语歌居多,还偏爱几首新的老的粤语情歌,尽管语言上有一定障碍。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安静地共享着方书剑手机里的歌,等它自动切了一首又一首。而蔡程昱脑子里回荡的还是最开始的“But darling just kiss me slow…”

他摘下一边耳机,礼貌地返还它的主人。方书剑也要进屋了,拉门前变戏法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浅粉的纸张:“给你留了一张票,可不可以去看一下?”

方书剑想送票,就从不会拿“多了一张没处送”当借口,他有很多朋友,不可能没处送。他喜欢大大方方说明这是特意为你留的,虽然我们还不算是好朋友。也是坦荡地承认你很特别,令我很在意。

在上大学之前,蔡程昱没怎么接触过音乐剧,印象仅停留在中学音乐课堂上作为教材内容展示的几页,都是世界经典剧目,即使要去看也很难关注到国内的音乐剧市场。契机在于他的生活中冒出一个郑云龙,紧接着又是方书剑,带着安利这份文化同时想要表现自己的强烈愿望给他赠票,不知不觉也看了很多场。

他会发现方书剑和郑云龙有相似的地方,譬如会在台上把自己热烈地燃烧成另一个人,而下了台就自如地回归到简单的生活,坐地铁去剧场上下班,时间晚了就扬手招一辆出租,沿途打包一份夜宵。方书剑走在街上也是个简单的男孩,活泼知礼懂分寸,比常人早慧一点又没有彻底泯灭天真的习气,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很清晰,揣着野心像揣着一颗小小火种。

这是蔡程昱后来逐渐形成的有关“搞艺术的人”的概念。

他没觉得自己“像”这个行业的人,可能当初艺考也是临时起意,即使专业课慢慢走上正轨,心中还是带着点不确定的犹疑。

可是方书剑告诉他:“你在舞台上也是不一样的。”他的声音里有清澈的晨光冲破云层,海浪拍打着礁石,人走向一片开阔的高地。他的声音里是有画面的,这也让他站上舞台的时候气质也接连升格。

那份犹疑在经历了挫折之后才逐渐化开形状。得来不易的上海大剧院演出机会,前半场的表现堪称完美,可那个夜晚还是因为一个破掉的音成为蔡程昱艺术生涯里的一场小灾难。台下的观众不会对一位年轻歌者的失误太过介怀,可置身当中就有无法推卸的责任,老师开车送他回宿舍,难得没有给他一句句抠,无非是气息没持稳、导致发声的方式出了问题,只是很平静地告诉他,他现在是校内专业第一名,但是出了这个校园,一切都将从零开始。

他辗转难眠一个夜晚,在曙光和晨雾里起床跑步。到早上七点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不少师长同僚的问候,他一眼找到一个白色兜帽的侧影头像,方书剑给他发了张照片,是个小小的奶油蛋糕,裱了一圈花朵,下面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bravo。

他回复了一只绿恐龙咧着嘴笑的表情。


蔡程昱练功比从前更勤,每天都更严苛地遵循三点一线的单调轨迹,技巧扎实下来,情感表现丰富了,跃过了漫长沉重的瓶颈期,进步越来越可显。尽管老师仍然吝于夸赞,他还是收获了更多重要的演出邀请,作过最大胆的尝试是时隔一个月重新唱了当时破过音的那首咏叹调,简直是把ptsd用脚碾过去,并且发挥出色,很快成了校园里的名人。他有大半年没空和郑云龙一起喝咖啡,和方书剑的聊天界面停留在那只绿色的咧嘴恐龙。

到了除夕,小恐龙终于被新年快乐的气泡顶了上去。方书剑很快回复了他,还提醒他去看朋友圈新发的小视频。冬夜的风声、热热闹闹的人声,画面先是漆黑一片,忽然于正中央绽出璀璨的一簇簇火花,音乐剧系的男孩子回到了义务老家,像缩回一张舒适的壳里,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连低低的笑声也变得软和。

蔡程昱今年没有回老家,改由母亲来上海陪他过年。母子俩与郑云龙一同吃了顿年夜饭,感谢他这些年的照应。饭后郑云龙避到风里点了根烟,看到他跟过来,心情很好地招了招手:“今年四月,我会和方书剑搭档《信》,他是主演,你要来看。”

蔡程昱几乎要跳起来,这是方书剑第一次获得真正意义上的主角,意义非凡,意味着他在这条路上更进一步了。

“你知道方书剑怎么跟我提起你吗?”郑云龙说。

蔡程昱摇摇头,心跳得又重又快,几乎是紧张地等待着他的评价。

“他问我,他一直在努力地提高自己,有没有赶上蔡程昱。”郑云龙笑笑,拿手指碾灭了烟,“你们挺有意思的,让我想起在北京的一个朋友,但你们和当年的我们又很不一样。”

既惊讶又像是意料之中。但他没确定过,方书剑把他放在这么重的位置,即便他们走的根本是两个路子。方书剑所说的“赶上”,也许有点不服输的成分,但和骄傲和嫉妒无关,更多的是一种堂堂正正的想要比肩的信念。他们站在不同的舞台上,尽心完成自己成长历程中的每一次重要表演,同时又留意着对方,互相催生出同一种并肩为王的野心。

尽管他们还年轻,而路还长。


天气回暖的时候,蔡程昱去看了《信》,第一场和最后一场。他明显感受到方书剑连演六场下来的进步,到最后一个晚上,他饰演的角色年龄跨度中衔接的不自然处已经在实践中消解了,是转换最自如的一次。

返场时方书剑的眼圈还是红的,脸上有还没完全走出角色的怅然。但他用眼睛在观众席里搜寻着蔡程昱,目光定住之后忍不住对着他的方向笑了,这一笑就让他脱出了角色的壳,变回了那个简单纯粹的男孩子。

他鞠躬的方式也很特别,是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肩,再用力弯下腰来,特别诚挚和富于感染力。

蔡程昱听到邻座的两个女孩兴奋的窃窃私语声:“他演得真好。”她们或许是普通的音乐剧爱好者,机缘巧合买了一张票来看,惊喜地发掘出一个潜力无穷的年轻演员,散了场她们会挽着手离开,或许回去后会上微博搜索他的名字。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对于音乐剧演员方书剑来说值得纪念的夜晚,蔡程昱想,看好了吧,现在换我来赶上你。

他向舞台的方向偷偷飞了一个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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